近年来，随着国家对职业教育的投入逐步加大，一些地方探索出了职业教育发展的创新经验，其中，河南省“职业教育集团化”发展模式引起了广泛关注，很多地方在学习和推广这一职业教育发展的新模式。这一模式为何能引来众多效仿者？它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带着这些问题，记者来到河南省进行了调查采访。
河南是中国人口第一大省，全省人口已接近1亿。然而河南却不是人力资源强省，农民约占总人口的80%，人均受教育程度不高，高素质的劳动力十分匮乏，多数青壮年劳动力没有一技之长。河南是全国第一劳务输出大省，但外出务工的农民文化素质偏低，而且大部分务工人员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培训率比全国平均低6个百分点。落后的职业教育已经远远跟不上河南近年来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因此，大力发展职业教育成为河南实现中原崛起的必然选择。
尽管河南省的中等职业教育学校数、在校生数前几年就已位居全国前列，但办学分散，校均规模小，特色不鲜明，招生日益困难，这种现象在农村职业学校尤为突出。1998年到2002年，河南省中等职业学校在校生数占高中阶段在校生数的比例从66%下降到了41%。中职招生的大幅下降，导致高中阶段教育结构严重失衡。
“前些年，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生源锐减，省会及城市的好学校缺乏生源，农村学校有生源，但学生就业困难。”河南省教育厅职成教育处处长董丞明对记者说。为克服职业教育的困境，“把省市职业学校招生的‘触角’伸向农村初中，把农村职业学校学生就业的‘出口’拓展到县、市、省乃至国外，实现城市学校和农村学校优势互补，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和摸索，河南省教育厅找到了一条职业教育集团化的发展思路，就是“以城带乡、以强带弱，组建纵向贯通、横向联合的新兴办学模式”。
2003年以来，河南省教育厅以国家级重点中等职业学校或高职院校为龙头，以农业、交通、机电、建筑、旅游专业为纽带，吸纳开设相同专业的学校、行业协会、企业和科研单位参与，在全省范围内组建了农业、公路交通、机电、建筑、旅游等职业教育集团。
河南省教育厅成立“河南省职教集团建设工作领导小组”，负责统筹、协调、督导职教集团工作，先后出台了一系列支持职教集团发展的政策措施，如扩大职教集团的统筹权和管理权，允许职教集团自主制定集团内各层次教育的教学质量标准，自主设置专业、制订教学计划、选用教材、开发课程；并在经费投入、师资培训和教材建设等方面对职教集团给予支持。
董丞明介绍说，到目前为止，河南省已先后组建了20个职教集团，共吸纳成员单位760家，其中包括职业院校、行业协会、企业和科研机构，学生达四五十万，约占全省中职学校在校生总数的1/3。
资源共享，以强带弱
在横向上，职业教育集团积极开展校际合作，实现“优势互补，资源共享”。“以前河南省旅游职业方面的学校使用的教材都不一样，教学标准也各不相同，培养出来的学生素质差别很大。”河南省旅游职教集团的龙头学校——郑州旅游职业学院院长陈锡畴对记者说，成立职教集团后，各成员学校通过讨论和协商，达成一致，使用同一种教材和相同的教学标准，统一了对毕业生的要求。
据了解，原来河南省同一专业的各个职业学校在教材、大纲、考核等方面各不相同，同一专业培养的学生技能差别很大。职教集团成立后，加强了各成员学校之间的教学交流，初步实现了“五个统一”，即：统一培养规格、统一教学计划、统一教学大纲、统一教材使用、统一考核评价标准。
职教集团可以“实现在师资、专业设备、教育教学等方面的优势互补，打破校际的教学封闭状态，开展多学科、多专业的教研交流，提高各成员学校的教育教学水平”。陈锡畴说，在此过程中，职教集团的龙头学校要起带头和引领作用，贡献自己的教学资源，帮助其他成员学校提升教学水平。
开封旅游学校是职教集团的受益者之一。学校地处开封市偏僻的南郊，交通不便，从出租车下来，穿过一条两边都是民房的窄窄的胡同，记者才看到学校那不起眼的有些破旧的大门。这里原来是一所普通中学，校园不大，教学楼也很简陋，学校的环境条件让记者有些吃惊。而当听说近年来他们的学生就业“出口”已经伸向中国经济最发达的东南沿海地区的五星级饭店，不少毕业生甚至被选到北京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工作时，记者更是感到惊异。
学校教科室主任马运彩告诉记者，学校近年来的快速发展与参加职教集团不无关系。“参加职教集团对我们学校的专业教学很有帮助，学校定期选派教师到郑州旅游职业学院进修或培训一两个月，我们还和其他成员学校一起开发了专业教材《河南旅游》。”学校的陈瑾老师2007年曾参加了一次这样的培训。“郑州旅游职业学院的设施和器材也比较完备，那里的教师专业知识比较丰富，我们从中获得了一些长进。培训课程很丰富，并且结合教学实际，各个学校的教师在一起相互交流，提高技能，我们可以获得一些本校无法获得的知识和方法。”陈老师说，为了帮助成员学校的教师丰富教学资料，郑州旅游职业学院的老师还为他们刻教学光盘，将他们学校的教学资料和大家共享。“通过培训，我初步掌握了郑州旅游职业学院的教学方法，了解了先进国家的教学理念，并能够针对我国的国情和学校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经过学校自身的努力和职教集团的帮助，开封旅游学校近年来发展很快。“学校声誉一点点树立起来，学校招生一年年扩大。目前学校的毕业生供不应求，很多学生被提前预定。”马运彩说，前几年他们学校的学生大多去的是三星级酒店，而现在一般都在四星级以上，有的学生很快成为领班甚至部门经理。
“彻底改变了农村学校走不出县城就业的状况”
职教集团能够“以城带乡，城乡联动，推动农村职业教育发展”。董丞明说，职教集团的牵头学校是省市骨干职业学校，成员学校大多是农村职业学校。经过努力，现在河南省已有数百所城市与农村职业学校结成了“对子”。很多职教集团成员学校通过“1＋1＋1”形式开展城乡合作办学：“学生第一年在农村职业学校学习文化基础课，第二年在城市职业学校学习专业课，第三年到企业顶岗实习”。这一举措使“更多学生享受到了城市职业学校的优质教育资源”。
不仅如此，城乡职业学校合作办学还促进了农村薄弱学校学生的就业。
城市学校将自己的品牌优势、就业网络和办学经验等资源提供给农村学校，形成品牌连锁效应。“职教集团将所有集团成员学校的毕业生‘统一打包，贴上标签’，统筹安置学生就业，把农村职业学校就业的‘出口’扩展到了县外、市外、省外乃至国外，彻底改变了农村学校走不出县城就业的状况。”董丞明说。
以河南旅游职教集团为例，作为旅游职教集团的龙头学校，郑州旅游职业学院将过去20多年来形成的办学经验和实习、就业网络资源，无偿地提供给集团成员学校，充分发挥了城市学校优质教育资源优势，拉动了农村职业学校的招生，使农村学生享受到了城市优质教育资源，提升了农村职业学校的办学水平。
现在郑州、开封、洛阳等市的10余所旅游学校、烹饪学校均为集团成员校，很多薄弱学校和偏远学校的学生就业由此找到了出路。
陈锡畴自豪地告诉记者，2008年北京奥运会，他们学校共有83名学生被“鸟巢”和奥运会总部饭店提前挑走。近年来，开封旅游学校等学校也有越来越多的毕业生远赴北京、珠三角、长三角等经济发达地区就业。近年来，“河南旅游职业教育”的品牌在全国职业教育领域和国内外旅游相关行业越打越响。
据了解，目前，像“河南旅游职业教育”这样的职教专业品牌，河南省已创建出十几个，有效促进了河南职业教育特别是农村职业教育的发展。
促进人才培养与企业岗位“无缝”对接
“在纵向上，职教集团努力推进校企合作，实现校企双赢。”董丞明说，“各职教集团密切与行业、企业及劳动、人事等部门的联系，搭建就业平台，实施‘订单教育’：针对企业岗位所需设置专业，培养人才，促进人才培养与企业岗位‘无缝’对接。”
同时，职教集团还大力推行“学习—顶岗实习—再学习”、工学交替、前校后厂等模式。“打破了以学校和课堂为中心的职业技术人才的传统培养模式，探索出了一条‘半工半读、工学结合’的办学模式。”董丞明说。河南旅游职教集团与中州国际集团、北京国际饭店等30多家企业合作，推广“学习—顶岗实习—再学习”教学模式。“通过顶岗实习解决学生学费和生活费问题，又使学生得到实践锻炼，为学生返校后有针对性地学习奠定了基础。”通过校企合作，还推动了职业学校教师与企业技术人员之间的交流。马运彩介绍说，他们学校的学生顶岗实习“实行双方共同管理，学校派教师到企业一起去管理，这也间接地为自己的学校培养了‘双师型’教师”。这种交流使校企双方都能受益。一方面，职业学校师生到企业进行实践锻炼和顶岗实习，提高了教师的专业实践能力和学生的职业技能；另一方面，职业学校为企业培训职工，在人力资源上为企业发展提供了支持。据统计，2004年以来，各职教集团成员企业累计接受了上千名教师实践锻炼，成员学校为企业培训职工数万人次。
“企业为学校提供实习基地，为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提供了保障，为教师科研提供了平台；企业则在用人方面得到优先，收获了人才效益。”董丞明认为， “职教集团实现了校企互利双赢”。
职教集团的成立使得企业、行业与职业教育间的合作更加密切了。仍以河南旅游职教集团为例，作为河南省最早成立的职教集团之一，河南旅游职教集团吸引了中州国际集团等国内外近60家旅游星级饭店、旅行社，以及河南省餐饮行业协会、旅游协会参与办学。郑州旅游学校与中州国际集团以股份制形式合作办学，中州国际集团出资1400万元，支持郑州旅游学校建设体育场、新教学楼和培训中心。每年各饭店、旅行社都能为学生提供上万人次的短期带薪见习和实习岗位。
各职教集团还成立就业服务中心，定期发布就业信息。集团内部企业优先接受和安置成员学校的毕业生，整合成员学校的就业资源，提高毕业生就业率和就业质量。据统计，几年来，20个职教集团共安置中职学校毕业生20多万人，河南省中职学校的毕业生就业率连续四年保持在95％以上。
走出了“就职教论职教”的小圈子
河南省教育厅厅长蒋笃运认为，“组建职教集团是河南实现职业教育跨越式发展的金钥匙”。
河南省职教集团化办学，“走出了‘就职教论职教’的小圈子”。董丞明说，职教集团把学校育人和企业用工紧密结合起来，促进了校企之间资源的有机融合，初步实现了资源共享，互利共赢。
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理顺了职业教育管理体制，形成了政府统筹，教育部门主管，部门协调配合，行业企业参与的职业教育管理机制，打破了部门和学校类别界限，推动了职业教育资源的整合和重组，调动了行业企业参与发展职业教育的积极性，密切了行业企业与职业学校的合作。“促进了城乡、校际、校企之间合作，实现了资源共享、优势互补，提升了职教综合实力，使全省职业教育向规模化、集约化、连锁化方向发展”。
“职业教育集团化”发展模式有力地推动了河南职业教育特别是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近年来，河南省中等职业教育招生数以两位数增长。2007年，河南省中等职业学校招生数和在校生数都占到了全国的8%左右，均居全国首位。河南职教集团的经验引起了教育部的重视。教育部部长周济曾作出批示，要求对职教集团“引导其健康发展并尽快总结经验，在全国推广”。2008年10月，教育部与河南省共同签署了共建国家职业教育改革试验区协议。
几乎与此同时出台的《河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实施职业教育攻坚计划的决定》提出，河南将用4年时间，筹措100亿元经费投入到职业教育当中，以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给劳动力就业带来的冲击。到2012年，河南省职业教育在校生规模将达到262万人，其中中职生达190万人，占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规模的50％以上。
存在的问题和困境
“职教集团面临的最大的困境是生源问题。”在开封旅游学校校长晏登民看来，职教集团“思路很好，但现在效果还不太理想”。由于近年来职校生源锐减，特别是比较薄弱的农村中职生源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校长忙于生源问题，很多校长都在拼命争生源，对参加职教集团积极性不高。”晏登民说，“好比乞丐想要进入上流社会。温饱尚未解决，何谈发展？”他认为《河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实施职业教育攻坚计划的决定》是一个很好的文件，“现在能否建立机制保证计划实施是根本，应该着力解决几个关键问题，比如一个市建立一个职业教育中心”，来集中办学，而不是现在这样学校很分散，规模小，条件差，质量低。
另一个重要问题是企业参与的积极性不够高。“企业的主要目标是经济利益，参加职教集团除了人才方面的利益外，企业基本得不到其他方面的利益。一些企业还担心学生去实习影响企业的生产。”陈锡畴说，“本来企业应该走在前面，成为这种模式的主导者，而现在企业比较消极被动。政府应该对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给予税收优惠政策，给予更多的政策支持，让企业得到更多切实的好处，这样才能调动它们参与的积极性。”
陈锡畴指出，企业积极性不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用工准入制度问题，“企业招聘应该有一个职业教育的门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招”。董丞明也认为，“企业用工准入制度应该更加严格”，否则企业可以随便招人，自然也就缺乏参与职业教育的积极性。
“头开得不错，但政策需要进一步落实。”陈锡畴说，目前尽管“国家规定的政策有，但实际上难以实现。政府应该出台具体细致的政策和制度，并予以落实”。
此外，他还建议，应该加强职教集团内部的规范化管理。“作为一个社团组织，职教集团可以设立常设机构，以提升集团内部的日常管理。”
以河南省教育厅副厅长崔炳建为组长的河南省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研究课题组认为，“体制约束是制约职教集团发展的‘瓶颈’”，“职教集团组织比较松散，缺乏能调动各方积极性、积聚多方优势的内部运行机制”。另外的问题还包括，“政府支持的政策引导力度有待进一步加大。当前有针对性的支持政策还比较少，没有建立相应的评价和激励制度，政府的有效参与、协调和监督还不到位”，等等。
课题组提出的一些建议在不久前出台的《河南省教育厅2009年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工作要点》中得到了反映。《要点》提出，要大力推进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加强省级职业教育集团内涵建设，完善集团章程及各项规章制度，为之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等，以提升职业教育集团的竞争力、影响力和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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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职业教育集团的组织和运作模式：
职教集团理事长由牵头学校“一把手”担任，副理事长、理事由成员学校的“一把手”担任。职教集团定期召开理事会，研究安排集团工作。凡自愿遵守职业教育集团章程，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职业教育机构和企事业单位经省教育厅审批后，均可加入集团，成为集团理事单位。加入集团的各理事单位，原有的管理体制、性质、隶属关系、教职工身份等不变；成员之间以协作、参股、转让、托管、租赁等多种方式进行教育与经济业务；职教集团统筹安排招生、教学、就业等方面工作。
